今天是611
而611之於我就像911之於紐約市民一樣
它是我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天
兩年前的這個時後
我跟把拔正在飆車
丟下林姊姊
抱著林小弟往醫院的重症病房衝
而這一天改變了很多的事情
除了林小弟的生理 還有我的心理
611這一天完全切割了我的生命
我的世界變了顏色
初生產的喜悅被完全的沖淡
才剛慶祝新生命的誕生
轉眼間卻驚恐著生命的消逝
回想起林小弟的出生
像是在預告他的不同
林小弟出生那一天情形跟姊姊很不一樣
姊姊出生那天待產室擠滿了待產的媽媽
可是林小弟出生的那天
待產室裡一個媽媽都沒有
那一天出生的孩子就他一個
待產的時候醫生還一度宣告危急需要緊急剖腹
因為臍帶受壓迫
我一宮縮 他心跳就慢下來
好不容易跟老天爭到這個孩子
結果 要滿兩個月的前兩天
老天爺像是忽然想起忘了帶走林小弟
隨即用強勢又迅速的動作跟我拉扯著林小弟的生命
那天下午五點左右還逗著他笑
到了11點卻為孩子簽病危通知單...
到了凌晨兩點踏進加護病房
看到林小弟全身被插滿了管子,小手,小腳,頭皮
那些管子不斷送進去強效的抗生素
小小的喉嚨也插著管子
那一天開始我一直想著
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的什麼,老天爺要對我這麼殘忍
那天深夜,我就把拔睡在加護病房外的椅子上
椅子好硬好難睡
而我們根本不敢睡
一步都不敢離開醫院
就怕孩子突然不見了
第二天孩子肚子發脹
需要斷層檢查
深夜緊急告知我們孩子需要進行腹部清創
手術室不進,
我的孩子一定活不了
進了,
我的孩子不見得活得下來
手術進行間我們被叫進手術麻醉室
因為狀況失控,需要家屬進手術室簽同意書
而且需要跟進手術室確認狀況
我穿了隔離衣、帽、鞋...
在他們掀開那塊消毒布時
我只看到一堆子紫黑色的腸子攤在孩子的身體上
他的腸子完全壞死 腫的比身體都還要大
醫生很冷酷的告訴我"你兒子走不出這個手術室"
我滴著眼淚走出偌大的手術區
看著哭到兩眼發腫,身形頹廢的把拔說
"孩子真的會死掉,他真的要死掉了,醫生說他走不出手術室"
我們兩個緊緊的抱著
除了哭
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過了好久孩子被推出手術室
我欣喜若狂的迎向前
醫生卻當下潑了我ㄧ盆冷水說孩子過不了一個禮拜
於是 隔天
我到病房跟孩子道別
我實在不捨他受的苦
那個刀痕 整個畫過他小小的身體
若是離開對他來說才是原本就要走的路
卻因為我的執著讓他接受這一些苦痛
我真的不捨
於是我在他耳邊說
"謝謝你來當我的孩子
如果走對你來說比要好 你就走
馬麻對不起你
我的執念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
原本沉睡的他突然張大眼睛看著我
很深很深的看著我...
他一定是想說
"老媽 就是為了想留在你身邊
我寧願承受這一些苦
現在你卻要我走,太傷我的心了吧"
之後 他的病情出現大逆轉
醫生說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看著那個主治醫生
我想告他,好想告他
簡單的嬰兒腸扭轉卻因為他的誤診差點扭掉我孩子的命
但是
說真的
浪費力氣
我的孩子拼了命的留在我身邊
要的不是這些
雖然如果真的告贏了
對我們目前的經濟壓力或許可以有所紓解
但是,要花多少時間,金錢跟體力...
我還能純粹的照顧我的孩子嗎
一定不行
別說我慈悲放的那醫生一馬
我又何嘗不是放過我自己
之後替孩子轉到台大治療
跟著孩子住在醫院裡一個月
學習TPN的居家照顧
那段時間最揪心的是被我丟在家裡的姊姊
有一天
姊姊早上睡醒
突然大哭
然後就說
"馬麻跟底迪都不見了啦"
我電話這頭聽到,眼淚流個不停
心裡暗自發誓
回家一定要好好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時光
沒想到出院回家後
還是因為一開始的照顧困難
對兩個寶貝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甚至動手打孩子
我完全不認識那個自己
悲憤、怨恨、躁鬱、情緒化
我恨611這一天
因為它毀了我的一切
而今 兩年了
我感覺的到所有的負能量正在慢慢的消逝
感覺到611想帶給我的多過我能想像的
而且是正面多過負面
它讓我重新認識自己
好的、壞的 所有的自己
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勇敢堅強
但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脆弱不堪
沒有自己認為的智慧懂事
但也沒有多麼的愚昧欠扁
我有自己想像不到的學習力
學習面對跟接受所有的一切
現在的我又開始在儲存正面力量
相信自己也相信孩子
一切一定會往好的方向邁進
現在對我而言
611不在只有傷心跟絕望
它變成一個紀念日
紀念我跟孩子的緣分
也紀念我開始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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