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忐忑了一個星期,跟醫療團隊還有營養師討論過之後,我打了通電話告訴把拔隔天可以出院了,接著在心裡揪擰一下,決定先把威弟確切的病症告訴他。略述之後,電話這頭的我聽到把拔重重的歎息聲,我知道這一晚,他無法入睡了。

 

凌晨,把拔寄了一封簡訊給我,內容寫著:「無法入睡,我的心好痛...」。事後知道,他在我們認定會平凡但幸福一輩子的臥室裡,躺在深層的悲痛中泣不成聲。

 

病房裡的我,撲簌簌的陪著流淚,看著一旁的孩子~~明天就要出院卻仍舊貫性昏迷的孩子,真的不知道接下來的道路,還有多少的岔路與斷崖在考驗我們的判斷力跟運氣。但如果這是我們這輩子必須要完成的功課,好像應該慶幸,老天爺還願意給我們一些模糊不清的指標,在看來滿是荊棘的道路上,似乎還有些可以喘息的鋒利石塊,雖然站上去,一樣扎腳、一樣疼痛。

 

決定帶孩子入院的那一天早上,原本是要出發前往飛牛牧場的。但是弟弟從前一晚就開始意識不清,所以改變計畫,把已經請了假的姊姊帶去上課。送姊姊到學校後,回到家,心裡還在盤算著前一晚整理好的住院明細裡,該增加些什麼細軟,打開房間的門,就看到把拔橫抱著昏迷狀態的孩子,紅著眼眶、浮腫著眼皮,把拔才剛哭過。

 

我從不認為男人的眼淚如戲劇般強調的珍貴,但是對生命不甘、對遭遇不願、對自己孩子極度不捨的難受~~~深層傷痛所流下的眼淚,比黃金還珍貴。

 

孩子滿兩個月的那個凌晨,我們兩個人坐在手術房外,空洞的雙眼留著無法抑制淚水,緊緊擁抱彼此,充滿驚恐的拼湊不出緣由,這般灑狗血的戲碼,怎麼會出現在我們這一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夫妻身上。

 

往後的日子,把拔努力隱瞞情緒,希望撐起兩個人的悲傷;而我用著無知的勇敢跟固執,在一次又一次的逞強後,歇斯底里的崩潰。三年來,不願意放出求救的訊號,怎樣都不肯在對方面前乾脆又完整的流淚,悲傷在我們之間像是法定傳染病,害怕擁抱會顯露出自己的恐懼,害怕自己的懦弱會帶給對方致命的疼痛,於是深愛彼此的兩個人,不曾再出現過那天晚上,手術病房外的擁抱及淚水。

 

我跟把拔用著彼此自以為是的方式在支持對方。

 

出院之後,情緒無法收放我的緊緊擁抱著把拔,在把拔面前第一次承認害怕,第一次不躲進廁所擦淚。關於處理悲傷與快樂,我們需要改變一些作為,需要了解到有些事情跟情緒,一個人,真的無法面對。我們總是樂意將快樂分享給對方,但更多時候,我們其實更想當對方悲傷的分母,在仍有幸陪伴彼此的時候,分享與承認,可以讓快樂加倍,也一定可以淡化悲傷。

DSCF1159.JPG  

身上沒有手術刀疤的林小威~~無法再回頭的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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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 ㄚ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