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朋友們,可以跟你們說聲抱歉嗎?
面對關心的朋友,我實在沒有力氣一再的說明,孩子的病症有多麼棘手;每一句安慰的話語,被鼓舞起來的氣力,都在孩子每天的哭鬧跟反覆的酸中毒裡,潰散。
出院,是理所當然的好事,因為出院代表痊癒。我多麼希望這是不變的定律,適用在孩子身上、而且有效的理論;但是我無法自欺欺人,因為這一次我們從醫院帶出來的不是結束,又一次的,我們帶回來了『開始』,而且是更棘手的『開始』。
對,我說不出口,但我必須承受、面對,我的孩子生了重病,一種罕見的,無法預知未來的疾病,不管我們怎麼極力的想用後天的醫療疏失,去強化自己的信心;無論我們如何想用後天症候群的結論去證明,可能有的治療方向,但對孩子身上無解又致命的耗弱,一點幫助都沒有。
可愛的朋友說:「太好了,孩子出院了,沒事就好。」
我怎麼說的出口:「孩子出院了,但是病情更嚴重。」?因為病因罕見,解釋,你們真的聽的懂嗎?
關心的朋友說:「住院只是為了檢查,而且找出原因啦,這表示找到方向了,太好了!」。
我怎麼說的出口:「找出原因、找出方向,但是對孩子的健康沒有幫助。」?因為這些原因、跟方向,只是讓我們更加的無助。
愛護孩子的朋友說:「孩子長相福氣,一定沒有問題。」。
我怎麼說的出口:「連正常食物對他都是種傷害,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問題。」?因為老天給孩子的,似乎跟福氣沾不上邊。
碰到面的朋友說:「孩子看起來很好耶。」
我怎麼說的出口:「他永遠在晚上發病。」?而且這次出院連可以倚賴的藥物都沒有,我又從何解釋他一再發病的原因?
最近朋友們喜事連連,曾經我們也經歷過的幸福跟無憂,重播在我們的眼前,卻覺得陌生,甚至訝異這種沒有負擔的快樂,真的在我們生命中上演過嗎?
當你們煩惱婚禮新房、事業開幕,煩心孩子升學、才藝,心疼孩子感冒、不適;而我們卻在恐懼第一個孩子被忽略、第二個生命在消磨。你我之間的世界被拉的好遙遠,讓我感覺孤單、卻又欣慰,因為這樣的遙遠讓我寬心,似乎可以把我們正在承受的悲痛,隔離在你們的生命之外~~~我真心誠意的冀望,我的朋友們別有相同的承受。
但是,也因為這樣的遙遠,可愛的你們無法真正感受到,我們世界裡分分秒秒運轉的傷痛,痛苦的一分一毫,只有在關心的頃刻間,這些戲劇化的悲傷才會浮現你們的生活裡。
請你們原諒我,用「還好」或是、「就是老樣子」回應你們的關心,一言難盡,不只是孩子的病情、還有我們的心情。要是有一天我累到用『看我的部落格吧!』去對待你們的關心跟詢問,請你們一定要原諒我,我不是要敷衍,更不是要灌人氣~~而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去反覆練習這所有的傷心了。
請相信,這裡的文字絕沒有一滴滴的責怪,或是對你們的抱怨!!朋友們,你們的關心、問候、擔憂、愛護,全都是真實又窩心,我們也都珍惜又認真的保存著;也請努力珍惜你們現在有的平凡,檢視生命裡的理所當然,當一切變的一言難盡……真的不大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