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幫兒子換掉了一整櫃的衣物。
不誇張，就是整整的一整櫃，
不只換季，連襪子跟內褲都換新了，
喔，還有他所有的鞋子。
兒子長得極慢，
因為疾病，所以個頭不高而且極瘦，
於是衣櫃裡很多衣服甚至是存在了三年，
他都還能穿。
我總跟他說：
「你的身體應該是覺得小時候醫藥費花得太兇，
貼心地想讓爸爸媽媽的荷包休息一下，
所以故意長得慢慢的，
讓我們省下很多治裝費。
而且也可能知道媽媽實在太愛買衣服，
要讓媽媽一直以來的誇張購買力好好冷卻一下，
所以你別急，
等我調整好、淺前賺飽飽，
再麻煩你快快長高喔。」
然後這兩年，
我的兒子終於高過了我，
雖然那不過是一個哈比人的高標，
卻是我們一家子盼了好久的等待。
而孩子終於遇到了這樣讓全家振奮的成長狀態，
我怎麼可能不發揮實力？
當然是抓著孩子在百貨公司，
從頭到尾的試、接著從頭到尾的換。
就像小的時候，
在基隆廟口那吃喝穿戴都鼎沸的商家裡，
一家子從頭到尾的試、再從頭到尾的換。
可能我是家裡第一個孩子，
雖然才出生爸媽就解除了婚約，
對，老派的時代；
在那個時代，男女之間訂婚是需要一張紙約的，
所以我印象中，我小時候看過一張解除婚約證書，
上面書寫的名字就是我的母親與父親，
在他們的名字後還接著一個『君』這樣的尊稱，
像是 鄧麗君 君，這樣。
所以我的存在與出生，
並沒有替家裡迎來第一場婚禮或是雞腿、紅蛋，
但是隨著我的長大，
迎來了我媽媽的妹妹們養家的輪替，
還有外公、外婆偶爾的彩頭，
從賭場或是大家樂的組頭那兒，
領回來可供揮霍的錢財。
於是，
我所處的生長環境很弔詭的，
貧困，卻又充滿了物質的享受，
所以我小時候家裡有紅白機、有芭比娃娃、甚至舶來的音樂盒，
更不用說常常有新衣服。
時至今日我都還會想，
我的人生一直到了現在還是『真心的』愛買衣服。
會不會是一種寫在記憶裡面的祥和？
因為那是家裡鮮少沒有爭吵、沒有暴力的溫暖時刻。
而且小時候住的地方離基隆廟口不遠，
一家子最常是有人一提議就往廟口去，
吃冰、吃飯、或是逛街，
尤其買衣服跟買金飾，
更是我外婆最喜歡的嗜好，
也是我所謂很弔詭的物質享受之一。
如果用現在的理解去梳理那時候的情況，
約莫就是家裡又有了贏來的彩頭，
要不就是阿姨的工作收入又讓我外婆有了可以揮霍的範疇，
所以才能逛衣服、買金飾；
而年紀小小的我也好喜歡那樣的外出，
雖然我會跟著吃喝、跟著玩樂、跟著有新衣，
但更因為，
那是家裡鮮少沒有爭吵、沒有暴力的溫暖時刻。
我會被大人緊緊地牽著，
小小的手會包在大人的掌裡，
或是走累了，
在最疼我的小阿姨背上睜開了眼睛，
我才知道我安穩的睡了好久，
被安靜地照顧了好一段路，
那是我在家裡很難等到的接觸跟陪伴，
讓我常常裝睡著，不想下來。
所以，我真的很愛買衣服。
但絕不是因為我敗家，
那是我心裡有著必須被縫補的地方。
所以，我真的很愛買衣服。
絕對不是因為我有收到簡訊，
通知我說聖誕節又有什麼折扣跟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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