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陣子以前,
總常常覺得女兒靈魂出竅,
那時候的她,
周遭有著好多情況正在發生。
直覺的,我知道有些狀況不大對,
但是她開始緘默,不訴說,
她用夜驚
表現她的壓力跟慌張。
一開始是轉學前的學校,
換了導師的那陣子,
整個班級的混亂跟校方的惡意忽視,
讓我的女孩成了風向雞,
學校跟導師的風向不一,
把她吹得七暈八素;
後來又把我的女孩塑成了樣板,
老師的班長跟同學的抓耙仔,
混在她身上成了適應不來的角色;
而我也在她身上置放了壓力,
雖不是故意的,
卻也讓她在符合馬麻心裡的乖巧,
與同儕間相處必須存在的踰矩行為,
擺盪成了巨大的矛盾。
於是她夜驚的狀態越來越厲害。
但我問不出個所以然,
所有的提問,
緩的、急的,
都變成了從她眼眶湧出來的,
一滴又一滴的眼淚。
後來有意地跟師長討論、
家長間的閒談、
或是很難得的才從女孩嘴裡擠出來的字句,
才知道,
她被原本的人際疏遠甚至孤立。
於是她在靜謐的深夜,
各方視線被自己的眼皮遮掩時,
情緒漫過枕頭,
壓力操控了神經反應,
她才開始尖叫、大哭,
甚至衝下床鋪、奔出房間。
那一陣子,
我像是一點點煙硝即啟動系統的警報器,
硬是可以在流浪狗的夜嚎聲中,
聽覺到女孩輾轉難眠的緊繃,
然後倏的衝到她的房門,
圍到她的身邊,
等著她從認不出自己身處何處的狀態,
回到我的身邊。
但是她什麼都不說,
像是刻意在遺忘什麼,
在我關心的瞬間看出她眼神的空洞,
於是我只能壯大自己的耐心,
陪伴她的緘默。
狀況到了國中之後,
那個緘默像是流星,
曾經盈滿天空卻又消失無蹤。
女孩變成扎扎實實的歡笑、
扎扎實實的開心、
扎扎實實地被包裹在同儕之中。
只不過好奇如我,
即便沒有打破砂鍋,
卻還是問了那段過往到底藏了一些什麼,
我的女孩欲言又止之後,
說她忘記了。
接著上了高中,她更像她自己了。
時而躲進房裡不想要彼此的叨擾,
時又黏著不放,
硬是要聊完整天在學校的行程;
然後瘋瘋笑笑,
有著一個十六歲女生該有的細膩跟張狂。
我的心也跟著定了。
於是我又試著問了,
那時候到底藏了什麼?
這次她是真的忘了,她說。
好吧,就忘了吧。
畢竟我們都在、我們都陪著。
很多事情也許就是在那個當下,
真的很受傷、真的很重傷,
但每一天、每一天的快樂加乘,
那樣的憂慮便成了成長的扉頁,
寫成了真實的青春。
畢竟她需要的人際依然、朋友依舊。
豁達便開始從女孩的身體裡長了出來,
不是擔心到達不了誰的標準,
也不用憂慮正確與踰矩間的為難,
而是漸漸懂了朋友之間的羈絆,
不該是誰主或誰從。
那段緘默、曾在心裡有過的綑縛,
漸漸形成了指標,
指著女孩未來該躲、或是可以繼續的人際方向。
未來可能一樣會有緘默的時候吧,
我想,
但我似乎也逐漸的學習著,
很多時候明白的答案拯救不了被綑綁的當下,
緘默也許讓人擔憂與害怕,
但或許語言的形塑,
有時候反而讓事情有了窘迫的邊界,
成了沒有轉圜的彈性空間。
女孩的緘默,
想必不是只有說不出口的苦澀,
多的也許是她自己都希望的空間,
一個可以讓自己喘口氣、多想想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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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 ㄚ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