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不需要聖誕老公公。
我的童年時光裡，物質方面的享受相當優渥，在30年前那個民風還算保守，物質享受也不能太過張揚的年代，凡舉任天堂遊戲機還是芭比娃娃、舶來的削鉛筆機還是腳踏車，我應有盡有，就連只要轉動發條就可以讓裝在酒瓶裡的娃娃跳起舞來的音樂盒，這類不該有的奢侈品，我也有，所以我從不需要向聖誕老公公許願，因為玩具，我從來不缺。
然而，也是從小，我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聖誕老公公。
我在寒流來襲的12月裡等過徹夜，也在潮濕又陰暗的房間裡掛過聖誕襪；一年又一年，我似乎總是寫著類似的願望：希望家裡可以不再吵架、希望阿公可以不要打阿嬤、希望阿姨不會再說想要自殺……希望媽媽可以回來看我、希望我可以有個爸爸……但是我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於是跟著一年年的成長，我知道了，這世界絕對沒有聖誕老公公。
這幾年，我並不刻意在孩子心裡塑造聖誕奇蹟，但也從不故意的讓孩子認為絕對沒有聖誕老公公。基於宗教，我不懂祂的來由，基於為母的心態，我更不想讓商人擺弄，所以有沒有聖誕老公公？孩子不問，我也就不答；過不過聖誕節？孩子不想，我也就不過。
去年，女兒開始問我：「馬麻，這個世上有聖誕老公公嗎？」
「沒有！」這個答案我差一點點脫口而出，但是看著寶貝清澈的大眼睛，我頓了一下，然後回答他：「馬麻從來沒有見過聖誕老公公……但是並不表示祂不存在，我想，可能台灣太遠所以祂沒有時間過來。」
今年，女兒除了問我一樣的問題，又問：「每個孩子都會收到聖誕老公公的禮物嗎？」，當下我的直覺，孩子除了農曆新年，看來是想要爭取另一個添置玩具的機會了，所以我想了一下便對孩子說：「我想，也許不會。這個世界一直在改變，所以聖誕老公公的送禮名單應該也一直都在變。因為有的孩子有愛他們的父母，有的卻沒有；有的孩子就像你們有著超級多的玩具，有的孩子卻連吃飯跟唸書的錢都沒有；所以馬麻想，若是你們沒有收到玩具並不表示你們不在聖誕老公公的送禮名單裡，而是有另一些孩子比你們更需要玩具、也更需要溫暖。」
就在我覺得自己實在回答的太好時，孩子帶著過度的冷靜跟認真，對我說：「我認為一定沒有聖誕老公公。」，看著孩子的果決，我忽然心頭一驚，我對於聖誕節的冷漠也讓孩子不想做夢了。
也許，我是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教導他們面對失落，提早跨過幻滅的痛；又或許我也能夠搬出商人陰謀論來教會他們提早面對現實，再不被這樣的過節氛圍牽著鼻子走；但是如果就這樣扼殺了他們做夢的能力、就這樣謀殺了他們接受奇蹟的可能性，這樣的人生會多麼的無趣？
我想起來20歲的自己曾經跟最小的表妹解釋過，每個大布偶裡面其實都藏了人，每個如夢似幻的場景不過都是乾冰，每個魔法棒帶來的神奇不過都是特效，每個飛向月亮的時刻不過就是一堆鋼絲……結果就在一場每個孩子都興奮尖叫、開心狂跳的大型迪士尼表演中，不到六歲的小表妹掛著一張冷靜的臉說：「這些都是假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自以為是的「就事論事」毀了她做夢的能力。
規矩可以教、自理可以被訓練，但是作夢的能力一旦在生命的源頭就被阻斷，那麼接下來的人生，就會只剩下乾涸的現實。
轉過身，我對孩子說：「妳記得龍貓嗎，龍貓那樣的巨大卻沒有人看見，剛開始只有妹醬看到，後來她的姊姊也看到了，大人卻看不到，就是因為她們相信它真的存在......聖誕老公公其實就像龍貓，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牠，但只要妳相信，總有一天，妳就會親眼看見。」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