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氣的貪心 

 

這個月把退燒的外星人塞回學校教室,自己一個人帶著行李箱離家出走……~~最好是可以這麼愜意啦(我真是個超級想要不負責任的娘啊~),難得自己一個人放個空,居然只能是幫孩子回診領TPN,從台中往返台北的高鐵車廂上。

 

榮總醫生給的建議,言猶在耳的讓我的心驚膽跳沒有歇息的機會;臨要出門前,把拔希望我能跟台大醫生討論的愁顏也不斷的晃過眼前;可我卻在兒童外科的診間外舉足不前。

 

一如往常的才走到診間志工媽媽的身邊,她便熟門熟路的幫我敲門報到,護理師一看到我沒有攜帶外星人入場便隻身前往,也用不著多加囑咐,便拎著一大袋專業護理師(腸道靜脈營養的資深護理師謝德瀅小姐)早就幫我們準備好的,一個月份的點滴管、注射帽、轉接頭……塞進我的懷裡。

 

抱著一袋的醫材躊躇著這一次到底要不要進診間,隨即想著,台大對於右旋乳酸中毒的第一手資料跟病歷正是我們帶過來醫院的,跟醫生討論導管拔與不拔與酸中毒間的關聯其實也只是為難醫生,但是走到大廳,我還是撥了電話給了謝小姐。

 

不過電話裡護理師的無奈,也是我早知道的結果,孩子的酸中毒症狀,這20年來,在護理師TPN居家照顧的專業領域裡並沒有碰過,要她去做建議實在為難,能討論的也只有導管之後再裝回孩子身上的可能性跟困難度,還有像孩子這般嚴重又密集的感染是否見過……

 

近六個年頭,每4個星期一次的高鐵往返、報到、取藥、還有必要時孩子的到診跟電話裡無數次的討論;一切看似完美的協奏,卻在孩子一次又一次的高燒之下,讓我越來越感受到獨奏般的深層孤獨。

 

孩子一開始的短腸症,並不是在台大發生的,但他在台大受到了最好的外科安置還有最細心的TPN照料;罕見的右酸乳酸中毒在肉眼看不到的情形下變得失控,但是中榮的醫師尋出了蛛絲馬跡,讓我們更懂得怎麼去照顧他;可是這一次孩子的元氣在菌血症不斷的侵蝕下,導管從最開始的、希望成為孩子減緩短腸症與酸中毒迫害的幫手,逆轉成傷害孩子的元兇。導管的去留雖然像選擇題般的簡單,但是可能接踵而至的困難卻讓我們感到沉重又慌亂的無奈。

 

回到家裡,面對把拔的擔憂,我突然像被熱水潑到的貓,一陣張牙無爪的對著把拔撒潑。我氣他的無奈、我氣他的負面、我氣他為甚麼總在言語裡給不了我正向的安慰、我氣他為甚麼就喜歡把孩子的病況放置在好不了的方位……

 

把拔被我突如其來的責備傷的又氣又惱……13年來,他對孩子兇過罵過,卻從不曾對我大點聲音過;而這一天,第一次,對我的聲量接近怒罵的分貝,因為連我都覺得自己的怒氣來的不可理喻,連我都覺得對把拔的責備根本就是愈加之罪。

 

到孩子再次高燒、決定住院拔掉導管之間,我變得不認識我自己。每天每天,都被一股很悶很沉的氣壓堵著胸口,都被很熱很燙的眼淚糊了眼眶,都被很氣很惱的情緒摧毀著自己的自信。

 

對把拔的撒潑,看穿了,只不過是對自己的責怪,責怪自己的肩膀沒有自己以為的寬、責怪自己的心胸沒有想像中的廣、責怪自己的能力沒有自我認定的強所以再承受不了孩子奶奶的憂愁、承受不了孩子姑姑的無為、也承受不了自己沒辦法解決兒子的病痛、女兒的被冷落、還有把拔的無奈。

 

 

但更自責的是...在這所有的一切底下,我居然貪心的希望可以有人告訴我,其實我做得很好、很好,就算我失去了對女兒的耐性、就算我忽略了夫妻間的依賴、就算我忘了要對家人多點包容、就算我真的沒有把兒子照顧好……,我還是好貪心,希望有人告訴我,我真的做得很好很好,而這個人,我多希望是我愛的男人、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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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 ㄚ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