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深吸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根本忘記呼吸;當手裡的海棉掉進混著油汙跟泡沫的洗碗槽裡,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顫抖個不停;當關緊水龍頭的開關時,卻仍然在旋渦裡看到一圈圈的漣漪,才發現自己其實已經哭了好久好久。

 

去年那一場混戰,我們跟孩子都戰的辛苦。帶著孩子在一間又一間的醫院裡求診、諮詢、檢驗、折騰;考驗著醫生的判斷,也考驗著孩子的生命力。所有致命又棘手的病徵出現在一篇篇的論文裡,也出現在一張張的原文醫療文獻裡,但就是沒有出現在台灣曾經有過或是疑似的病歷裡。

 

右旋乳酸中毒來得這麼樣的突然又殘暴,襲擊自以為脫離導管就可以讓孩子啟動新人生的我們,讓我們像暴風中的雛鳥一般的,毫無招架之力。

 

九個月的時間不長不短的,卻擠進了一輩子都承受不住的無能為力。

 

每天看著孩子日益得虛弱,承受著沒有選擇或是怎麼樣的選擇都像賭注一樣的醫療行為,我們毫無頭緒也毫無方向感得往前進,就像不小心陷入紅心皇后的花園裡,盲目的搶救著還沒有被染成紅色的白玫瑰,卻沒有發現其實自己已經被扎傷的破口染得一身的鮮血。

 

只是忽然的,一切嘎然而止,在一次嚴重又嚇人的加護後、在兩次簡直要讓人放棄靜脈注射的嚴重感染裡,酸中毒忽然像是被潑了黑狗血的厲鬼,瞬時消失在孩子已經孱弱不堪的身體裡。

 

我們從沒有想過,或是說不敢想,這樣的暫停會是永遠。

 

只是再承受不起讓鮮紅的手術刀痕爬上孩子的身體,也害怕手術室的低溫會吸取了孩子生命的熱度,即將消耗殆盡的勇敢也只剩下勉強能稱為堅強的殘渣,於是我們心裡的受重,僅能夠承擔孩子胸前那一根導管的重量。

 

所以我們迫切又卑微的希望這跟導管可以是酸中毒的中繼站、可以是孩子健康的停損點。而這樣的寧靜到來,如同暴風來臨時一樣的讓人錯愕;雖然心裡都知道也似乎準備著酸中毒再一次的摧殘,可是等它真正到來了,才知道我跟把拔就連上一次傷口,都還沒有清理乾淨,乾涸的血漬也都還掛在眼前。

 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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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 ㄚ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