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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跟小阿姨的感情最好;與其說我們情同母女,對於相差僅13歲的我們來說,情同姐妹似乎更貼切。

 

而前陣子小阿姨打電話給我,說是我失蹤多年的媽媽回家了,基隆的老家。

 

通完電話的那天晚上我夜不成眠,一種莫名的不安跟恐懼蔓延整個心頭。 

 

我對我媽媽的印象很模糊,很多關於她的故事,都是經由身邊一些大人的轉述外加加油添醋,去構成我心中母親的形象。 

 

一直以來我的媽媽總是很突然的出現又很無預警的離開。

 

回家從不抱我、靠近我、甚至看我,我從流著淚找媽媽,倚著門邊盼媽媽回家,到不再想她、念她、甚至恨她,而這一恨就是10年。 

 

在我17歲那年,她又忽然的回家,原以為她終於願意面對她該有的責任,原以為她願意補足我們曾經該有卻從不曾經營的母女親情,原以為她就這樣要留下來跟著我一起生活,沒想到她只留下一句:「為甚麼我的女兒這麼沒家教。」便又離開了......

所以我只好繼續恨下去。 

 

我有兩個女性的長輩陪伴我成長,一個是外婆、一個是小阿姨。 

 

我的外婆,她是個連續劇裡標準的反派角色,用虐待女兒的方式去疼兒子,用金錢去衡量所有人的情感,她讓我了解到電視演的原來都可以是真的。

 

她會帶著小小的我去賭場、逼迫她的女兒做違反意願的工作、在我面前辱罵我的母親、跟我說養我不如養條狗……

 

不能說她完全沒有對我好的時候,但她真的不是一個好母親...甚至不算是個...好人。 

 

至於小阿姨雖然很是疼愛我,但也許正是年僅13歲的年齡差距,讓我們像是姐妹,而沒有了母女間該有的依偎...

 

所以,母親的角色在我的生命中殘酷的缺席,所有成長該有的安撫、引導、關愛,都被直接或間接的暴力、毆打、衝突、謾罵取代。

 

好長的一段時間,我被”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句話箝制著,我想,若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那麼被母親遺棄絕對是我的錯。

 

因為我不夠好、我不夠可愛、我不夠漂亮、我不夠值得被愛,所有的一切都該歸咎於我,因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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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自己當了媽媽之後,才知道這句話錯的多離譜,也才恍然大悟從小到大我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是遺棄我的母親、錯的是傷害我的原生家庭。 

 

想當母親,你必須在身體準備好的狀況下,或是心理夠成熟的情況下,才有資格當媽媽。

 

當你不想或不能要這個孩子,就不要懷孕,不要認為孩子只是跟小狗一樣的動物,讓牠吃的夠飽它就會長的夠好;不然就該成熟獨立的願意給這個孩子健康長大的空間,無論是勇敢的當起單親媽媽或是將孩子出養給比你更愛孩子的人。

 

自私的把孩子留在糟糕的環境,這個孩子想要正常的長大,就得比一般的孩子承受更大的痛苦,這個孩子想要正面的看待世界,就得比一般孩子付出更多的代價~~~就像我。 

 

可能,我有著比一般人更多的權利去墮落、黑暗、憤世忌俗;但是,我努力的讓自己過的很好。

而我也一直以為我過的很好,卻在遇到我家把拔後才知道我有多自卑。 

 

剛開始交往的那兩年,我無時無刻想把他從我身邊趕走,因為我潛意識的認為自己不值得這麼好的對待。

 

一個被媽媽遺棄又被原生家庭放逐的孩子,一個連理所當然該給愛卻只給傷害的家庭,怎麼有可能得到被愛的資格?

 

幸好,沒企圖心的把拔,把他畢生最大的企圖心放在我身上,帶我走進他的世界,不放手的要我跟他共組家庭……

 

跟把拔組職了家庭之後,才知道原來我是值得被愛的,而且是多麼的值得被愛。 

 

但是,母親跟原生家庭對我的影響並沒有這樣打住,換自己當母親了,我開始變得患得患失。

我慶幸有個負面教材讓我知道媽媽不該做什麼,孩子不可以被怎麼對待,卻又無助的不知道媽媽該做些什麼。

 

當了媽媽的自己反而變得想念媽媽,感受到自己對孩子深刻的愛跟無法抑制的喜歡,我開始反思起,我到底了解我媽媽多少,我開始想,也許我的媽媽她有理由、有苦衷、有原因讓她沒辦法照顧我,或許她一直都很愛我;又想,外婆說話的可靠性、可信度一直很低,我的媽媽是不是被詆毀的?是不是被抹黑的?

 

對我而言,這17年來從未有音訊的媽媽在我心裡其實已經死了,這些想念或許沒有解答,但至少可以讓它形成美麗的幻想,讓我想像我媽媽對我的愛,想像她總在夜深人靜看著我的照片掉淚,想像她走過童裝舖總會買下衣服,想像她看到洋娃娃會揣在懷裡,想像我媽媽總在承受思念我的苦......

但是這些想念,因為她的回來而崩壞了。

 

此時此刻我也了解到自己的不安來自哪裡,來自於~~害怕現在的幸福光景會被她傷害;也才領悟到我的驚慌其來有自,相對於她可能帶來的傷害,我更害怕的原來是對於母親的完整幻滅… 

 

距離我知道媽媽回來的消息已經又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我的媽媽從未問起我是否安好,這讓我感到難堪,原來茲茲掛念的人只有我一個;原來我媽媽回來,其實是累了,想回家當女兒,一同以往的,她從來不想當媽媽,當我的媽媽。 

 

但是在難堪的同時卻也釋懷了,因為我知道,我不會再因為她對我的遺棄而遺棄我自己,我也不會再因為她的否定而否定我自己;無論有沒有她,我都已經知道我會進我所能的當我孩子的好媽媽;無論有沒有她,我都已經可以安穩的踏著我人生的步伐;無論她愛不愛我,都已經無損於我能給予孩子的關愛,無論她如何忘記有我,也都無法遏止我對孩子的付出。 

 

我感謝她將我帶我來到這個世界,讓我有機會感受她無法感受的親情,讓我有機會成為一個她將無法成為的女人;無論如何,這就是我跟我媽媽之間劃下的句點;她的終點、我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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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 ㄚ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